“树换头”与“人换脑”

2018年，意大利果树专家Kurt Werth（右一）和青岛农业大学副校长、教授原永兵（右二）在我区一处现代果园为果农传授现代果业苹果矮砧集约栽培技术。（孔军强 摄）

　　本报记者  孔军强

　　从清末引进苹果，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更新换代，经过三十多年的发展，文登苹果如今又走在十字路口。路在何方？该怎么走？

　　一年多了，一年又少了；一年贵了，一年又贱了……近几年，苹果产量忽多忽少，价格忽高忽低，究其原因，是分散化、小规模化果业生产与市场化、品牌化的现代果业发展要求不相适应。

　　“上一次苹果产业革命是‘高接换头’，这一次是彻底的革命，不仅仅是品种和栽培模式的改变，而是果园管理人员头脑的改变。”青岛农业大学副校长原永兵说。

　　苹果嫁接“换头”的第一次革命

　　文登苹果栽培历史悠久。据史料记载，清末农家房前屋后、田间地头零散栽植，民国初年，东谭家口村民“二福子”从烟台福陵夼引进苹果苗，境内始有小片苹果园。

　　“我爷爷叫‘大福子’，是‘二福子’的哥哥”。村民谭举索告诉记者，他二爷终生未娶，果园就在村东的水库北面，爷爷和二爷每当苹果成熟的时候，就用小推车推着苹果和巴梨到烟台去卖，4亩果园成了他们家里的“摇钱树”。1979年谭举索结婚成家的时候，二爷还送给谭举索一块大洋做贺礼。

　　“民国初年到现在已经有100多年了，文登是全国苹果栽培最早的地区之一，因此文登苹果的技术和品质一直在全国处于领先地位。” 区果业站站长王洪强介绍说，1987年以前，文登在行政区划上隶属于烟台，是驰名中外 “烟台苹果” 的重点产区，被农业部列为全国苹果生产的优势区。

　　“上世纪八十年代是个转折点，我区引进了红富士等苹果新品种，苹果经济效益迅猛发展。为了加快结果速度，很多采用高接换头，所以当初说换上红富士，换来‘摇钱树’。”王洪强说。

　　1980年春，农业部有选择地引入了几个着色好的富士品系，当年的烟台果树科学研究所共分得3800条接穗、200株树苗，开始在包括文登在内的老烟台地区试验栽培。

　　“几年后，红富士苹果开始收获，红富士个头大，颜色红，一上市就成了香饽饽。因为红富士产量很少，品质优，价格自然比国光高出很多。”葛家镇于家口村果农于国菊说，那时候小国光多，一斤才七八毛钱，而红富士少，每斤能卖到3元钱，种一亩红富士就能成“万元户”。看到致富曙光的果农们纷纷挥起锯子和剪刀，将小国光等老品种换成红富士。

　　“为了早点将大小国光、红星等品种改成红富士，提高产量，当时还创造性推行了‘高接换头’速捷办法，就是直接在小国光等主干上嫁接红富士枝条，苹果树是小国光的‘身子’、红富士的‘头’。”市果茶站站长王林军说，进入20世纪90年代，红富士取代小国光成为第一大栽培品种，其他主栽品种有乔纳金及其优系、嘎拉及其优系、新红星系列、小国光等。

　　1989年，我区选送的小国光获国家农业部优质农产品称号；在第二届全国农业博览会上，红富士、陆奥均获金牌，王林、乔纳金获银牌；在1996年第三届全国农业博览会上，红富士、陆奥获全国名牌产品。

　　文登苹果质优名气大，全国各地前来采购的客商络绎不绝。葛家镇议城村果农李宗民至今仍对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客商抢购红富士的情形记忆犹新。

　　“每公斤红富士6元多，一亩地能挣2万多元。”李宗民说，那时候乡镇干部一年的工资才不到1万元，果农都发大财了。

　　“引进红富士后，效益的杠杆把老品种比下去了。”市区果业站站长王洪强说。

　　据市果茶站统计资料显示，目前我区苹果品种以红富士为主，红富士苹果种植面积占苹果总栽种面积的九成多。

　　如何走出“秋涨春跌”的困境

　　“哪一年秋天，苹果收购价走高，各冷库就争储待价而沽。等到来年出库苹果价格下滑，又导致当年苹果收购价格随之下跌。”市水果商会秘书长阮树兴说，这些年，苹果收购价看涨，储藏苹果的赔了，下一年苹果收购价趋高，第二年出库苹果价格又下来了。苹果市场价格起起落落，各方赔赔赚赚，看似有规律，好像又没有规律，秋天涨价了，春天必跌价，无论果农还是果商都伤透了脑筋。

　　“这些年经常出现类似情况，苹果价格不稳定，一会涨价一会跌价。”我区一名果品有限公司负责人说，苹果减产，收购价趋高，很多冷库纷纷抢储。过了春节，没想到苹果价格一路下跌，有些冷库到了七八月份腾库的时候，库里还囤积着大量苹果，不少果商连本都没收回来。

　　“最终吃亏的还是果农。”阮树兴说，桃子贱了砍桃树，山楂贱了砍山楂树，梨贱了砍梨树，苹果价格大起大落，最终损害的是果农和消费者的利益。

　　威海市果茶站站长王林军认为，过去威海苹果生产发展中的主要问题可归纳为“三高三低”：一高是劳动用工量高、劳动强度高、生产资料等投入成本高；三低是优质果率低、产后处理水平低、产业化程度低。他曾对荣成、文登、环翠区等34户果农约300亩中等管理水平、具有代表性的苹果园做了调查，发现目前亩均成本为9297元，其中物资成本4078元，人工成本5219元，人工成本占到总成本的56%。

　　如何破解“秋涨春跌”魔咒，促进苹果产业的健康发展呢？

　　我区除了对存量部分的郁闭园进行改造外，对增量部分鼓励采取现代栽培模式发展新果园，提质增效，增强苹果的市场竞争力。2009年以新建240亩成方连片“矮砧、轻减、集约”苹果园为里程碑，我区拉开了现代化苹果栽培大幕。

　　“当年我们叫三优富士，用水泥立柱、钢丝篱、滴灌配套栽培，开始没种植树苗的时候，别人还以为是在种葡萄。”王洪强说，当年没有水泥杆，一些果园还用木头、竹竿代替水泥杆。

　　这种栽培模式果树行距4.3至4.5米，株距1.5米，每亩栽植110株；树形采取高纺锤形，树高4米，固定支架栽培；土壤管理采取果园生草技术；耕种、打药、授粉等日常管理均采用现代农业机械，灌溉全面采用管灌和滴灌技术。

　　不久，威海市财政、农业部门联合设立专项资金扶持苹果产业发展，出台了《威海市2011年苹果产业发展资金使用奖励办法》，符合条件的现代果园建设单位最高可获得20万元奖励。我区泽头镇峰山村等9处示范园分别获得了8－15万元奖励。2014年出台《现代苹果产业发展奖励办法》和《验收办法》，进一步加大了新建矮砧轻减集约栽培园的扶持力度。

　　“目前，苹果产业正处于传统走向现代发展转型阶段，系统性变革正在推进中，着力解决产业技术体系、经营方式和管理模式等方面不能适应生产力发展等问题。”威海果茶站站长王林军说，“以2013年《威海市人民政府关于加快现代果业发展的意见》为标志，明确了发展方向，全面改革苹果栽培制度。通过政策引导、资金扶持、技术支撑、示范引领、品牌打造、三产融合等措施，威海全体果树同业人士抢抓历史新机遇，开拓进取，现代果业发展步伐和质量骤然提速。”

　　苹果小农经营也无法适应目前的果品流通体系，阮树兴认为，现在商贸流通现代化快速发展，很多物流公司，无法对接小果农和小果商，只有现代化果业，规模化生产、规划化产后处理，才能破解“秋涨春跌”困境。

　　果农“换脑”换来现代果业

　　改才有出路,闯才有活路。

　　要解决目前苹果产业的困境，必须人换脑筋。近年来，文登苹果通过人换脑，再次走上了新征程。

　　2017年12月8日，“文登区现代苹果矮砧技术培训班”开班，青岛农业大学副校长原永兵教授、刘成连等果树技术专家为我区现代果业带来了新技术。

　　我区还通过向欧洲等国家学习现代农业管理技术，引进了以色列的滴灌、荷兰的砧木、法国的苗木，以及意大利的喷药弥雾车等外国先进技术和设备，通过消化吸收与本土实际有机结合，建立起真正的现代果园，实现了全园机械化打药、管网灌溉、水肥一体、行间生草，全园机械化作业率可达90%以上。我区还“借脑”发展，邀请意大利高层次果树专家Kurt　Werth先生、法国专家TRILLOT  Michel先生来文登授课，提高现代苹果园管理技术。

　　“如果说，第一次‘革命’是高接换头的品种革命，那‘二次革命’更加彻底，是整个苹果栽培模式的革命。”区农业农村局一名负责人说。换脑，换的是脱胎换骨的新技术、新品种、新模式。我区引进现代苹果矮砧技术，引进优良的“烟富8号”“威海金”“神富6号”等优良脱毒品种，开发出富硒、SOD等功能性苹果，我区选送的优系富士摘取威海市苹果擂台赛最高奖。

　　春天，区果业站站长王洪强来到宋村镇金格西里村的苹果现代矮砧栽培基地指导果农修剪。基地负责人曹建光和技术员曹国洪等七八人放下修枝剪，仔细听王洪强站长讲解现代果园的新整形修剪方法。

　　“这个密植树形，你看看像一棵雪松，上面不要截，一直让它向上长，从上到下，让枝条均衡。”王洪强一边修剪一边为基地的果农讲解。王洪强说，在现代矮砧密植园整形修剪过程当中，由于相邻的两棵树距离非常近，当考虑这棵树的枝条配置时，必须通盘考虑周围临近的两棵树，实际上一行树修剪为一面结果墙，淡化了果树单株个体，群体成了修剪必须考虑的对象。

　　“过去一亩地种30棵苹果树，现在一亩地种110棵苹果树，过去修剪要截干分三主枝，现在现代化栽培密植纺锤形、松塔式修剪，大不一样。”今年61岁的曹国洪种果树已经有几十年的经验了，比较过去和现在的果树修剪技术，他深有感触。

　　圣经山两侧的苹果园中，每年秋天，树上挂满了红彤彤的苹果。在西于村南600亩矮砧集约栽培果园里，地上立着一排排水泥杆，上面挂着一根根钢丝，地下是一条条滴管管带，直通果树根部，苹果树苗就绑靠在钢丝上向上生长。行间的草定期用割草机割倒，翻耕进土壤里，可以增加土壤有机质含量，这样能生产出绿色安全的苹果。据悉，这处果园采用的是矮砧轻减集约栽培模式，光合作用效率高，宽行密植、早果，便于集约化经营，栽培模式与美国、法国、意大利等苹果栽培先进国家一致。

　　“苹果是给人吃的，好吃才是第一位，但套袋生产过多地强调了果实的外观品质，苹果套纸袋后严重妨碍了太阳光射入，影响了光合作用，虽然套袋提高了果实的外观质量，但同时降低了果实可溶性糖、可滴定酸和维生素C、蛋白质等的含量，香味减少，味道变淡。实际上已经违背了生产的根本目的。”原永兵副校长说，因此给苹果摘袋的呼声已经越来越高。套袋是我国苹果园管理当中用工最多的项目，实施无袋化栽培，可以大幅度减少果园用工量。通过各种措施，使不套袋的苹果在农药残留、果面光洁度、果实着色等方面达到套袋苹果的水平，在这种前提下不套袋才是无袋化栽培。

　　威海果树人敏锐地意识到这一问题的重要性，2009年在国内率先开展试验，在国家级刊物上发表《苹果套袋栽培进程及无袋化栽培趋势》，明确提出了无袋栽培是发展方向这一观点。同样外观情况下，不套袋生产的苹果更受市场欢迎，现在无袋栽培技术日趋成熟，将逐渐推广开来，将来苹果大规模套袋必将成为历史。